黎巴嫩局势新发展

                哈达德、霍尼格—柏纳斯

 


    〔在耶路撒冷出版的《来自内部的消息》的霍尼格——柏纳斯访问了在巴黎居住的雅伯,谈黎巴嫩近期的政局变化。雅伯参与编辑《阿拉伯马克思主义评论》(AL-Mitraqa)多年,并经常为《国际观点》撰稿〕

 

问:赫兹波拉克运动的胜利,为打败以色列占领的综合战略(军事和政治的)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蓝图。你能就它在其他地方照办煮碗的可能性作出评估吗?

 

答:若是要在其他地方照办煮碗,我们需要把你们所言的「广阔的蓝图」所包括的各种元素分门别类来看。你们提到军事的方面,那就让我们先说这方面:我认为,黎巴嫩地势方面的特性,对于阿拉伯世界应该是显然不过的;这犹如在华盛顿,对于那些把1991年波斯湾战争看作美国进一步介入中东的「广阔的蓝图」来看待的人,伊拉克地势的特性是显然不过的。

    在这方面,我是指伊拉克的沙漠地势使空袭的优越性得尽其利(1991年为期6周的对伊拉克军队的地毡式空袭,与「北约」在1999年轰炸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的惨淡结果,两者形成鲜明的对照,就是一个证明),然而在面对著南黎巴嫩山脉连绵、人口众多的地势就得在把「广阔的蓝图」推广之前,先行三思了。

    不过,纵然有这么一说,但必需首先强调,南黎巴嫩这一次胜利,并不是一次「军事」的胜利。以色列军在军事方面并没有被打败:它没有像美军在越南战争般筋疲力竭。而即使在越战,若说它是军事失败也是不得当的:以色列和美国这两场战争,首要的是两国政府在政治上都失败了;侵略国的人民是愈来愈不愿打这一场仗。

    因此,主要是军事行动在它所造成的政治冲击里找到价值,而不是在它所造成的军事冲突里找到价值。黎巴嫩抵抗运动反占领的游击活动,即使从规模上来说,是远远无法与越南的抵抗运动相提并论的。前者主要是对以色列人民产生冲突,就像在越战期间,美国兵士的棺木运抵美国而对美国人民造成的冲突相若。两个侵略国的人民,都是日益反对为这场在道德上无法成立的战争费力。

   以人反对侵略黎巴嫩情绪日益高涨

    以色列在1982年全面进侵黎巴嫩之初,已经遇到人民反对的经验。以色列在1982年撤出贝鲁特、在1985年撤出大部份黎巴嫩占领区,主要就是由这项事实造成的:以色列人民不能支持一场即使从复国主义主流派的观点来看,在道德上也是说不过去的占领,正在每天使以色列的士兵面对死亡。所以问题是在于占领所须付出的得失代价:以色列占领哥兰高地是得多过失,而在南黎巴嫩却显然是相反。

    我们以此来推断巴勒斯坦的占领区吧:在20年间,从以色列的「保安」观点来看,占领是得多过失的。巴勒斯坦抵抗运动的军事行动,无法抗衡那种认为扩阔约旦河的边界线是更保安全的想法。但当民间反抗运动Intifada的群众运动出现之后,局面大为扭转。它使以色列军的士气和以色列的名誉在她的支持国眼中很不光彩,以色列为此而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无法承受的。在以色列军队里,从下级士兵到上级军官,都产生了高涨的压力,赞成撤出人口稠密的地区,改而在人口稀疏的西岸战略地点作驻军。

    正是来自军方的这种压力,促使前以色列总理拉宾进行奥斯陆谈判。他希望借助在过去多年里一再让步、一再投降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领导层方面的软弱,榨取以色列用撤军换取的最大的收益。而拉宾是得到了,而且多过他与阿拉法开始谈判之初所想望得到的!阿拉法的领导层没有让占领区内的Intifada领导层来谈判,而却是由巴解组织来谈判,他没有乘著Intifada造成的气势来乘胜追击,争取用最少让步来获得以色列撤出人口稠密的占领区,反而是作出连一些复国主义政论家也称之为可耻的投降,从而造成持续至今天的劣境。

    赫兹波拉克的行事正是与阿拉法领导层不同,前者是绝不妥协的一再施加压力,迫使了以色列无条件地撤出从1978年以来占领的黎国土地(这是1967年战争的残留物)。这的确是个无与伦比的胜利!是值得巴勒斯坦人沉思的功绩,并且从中获得启发。

 

问:赫兹波拉克的胜利在多大程度上给帝国主义在中东地区的议程刮了一个耳光?我们从中可以有什么期待?

 

答:黎巴嫩的胜利,的确是美国议程的失败。美国就像其盟友以色列一样,本来是把撤军问题纳入为叙利亚和平协议问题的一部份,作为其整个项目之一来使以色列取得种种条件、让步和保证。而且美国素来把以色列作为「最出色」的美军代理为榜样。但现在以色列却要撤军了,而且是以兵败如山倒之势来撤出,情况一若美国1975年在越南的兵倒之势,而且,巧合的是,也是在美国撤出越南的25周年发生哩!这是越南抵抗运动的名句:「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历史重演。这将会把那些曾经一度反抗帝国主义支配,而现在充斥著失败主义的风气扭转;这是指日可待的了。

    不过,就美国对中东的整个议程方面来说,以色列议程的主要变化(而这肯定将会融入到美国下任政府的议程之内),是与叙利亚订定和平协议一事,将会推到遥遥无期。复国主义建制肯定不会为了和叙利亚建交而热衷于交出哥兰地区,而且双方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正常」。况且叙利亚独裁者哈法尔.艾.亚萨德已经濒临死亡边缘,在叙利亚的政治前景极不明朗的局面下,他们更不会热衷了。

 

问:为什么只是由赫兹波拉克独揽胜利之名?其他如巴勒斯坦人、黎巴嫩左派不是也投身到抵抗运动里吗?倘若不是,哪又是什么原因?

 

答:赫兹波拉克派之所以看来像是唯一一个胜利之父(有这样的说法:胜利通常不只一父,而失败却只有一个孤儿),乃因为它尽其所能的把抵抗运动的声望独占。继1982年以色列进侵后,在抵抗占领者的斗争里,有两个派别互相竞争,勉强共存:一支是由黎巴嫩共产党控制的「黎巴嫩国民抵抗」,另一支是由赫兹波拉克派控制的「伊斯兰抵抗」。

       黎巴嫩抵抗运动内望

    至于在南黎巴嫩的巴勒斯坦人,早已被以色列侵略者歼灭一清,残留在难民营的人实在不是对手了。再者,一些黎巴嫩力量诸如阿迈勒领导下的什叶派地方自治主义者,是著力的严防巴勒斯坦人的力量扩散出难民营之外。阿迈勒派仍然健在——他们也有份收复以色列及其代理所放弃的土地,但已经不是抵抗运动的主力;他们在很久以前已失势于赫兹波拉克派,现在已成为一个纯然保守和门徒制的政党。

    赫兹波拉克为建立对抵抗运动的垄断采取了各种做法,包括杀害共产党人,尤其是其中一些重要的什叶派干部。而共产党的回应却是极恭顺之能事,反而呼吁伊斯兰抵抗中的兄弟要有「兄弟般」的举止。由于没有用果断的行动来表明谋杀行为会造成的恶果,这种呼吁,结果当然是无人入听了。这种行为渐渐的便使赫兹波拉克处在上风,使黎巴嫩左派中最富战斗性的什叶派被吸引过去。

    我们应该记得,在1975年黎巴嫩内战之初,那时赫兹波拉克还不存在,而共产党是南黎巴嫩的什叶教人口中最主要、最富战斗性的力量。过了1982年,共产党首先被阿迈勒派占了上风,接著就是赫兹波拉克。后两个组织,都是在共产党的同一个选区里竞逐,也即是在南黎巴嫩最富战斗性的什叶派人口中竞逐,所以最畏缩不前的组织便注定要落败。而要是这个组织甚至不敢拿出本身最激进的纲领来示人,那便更要落败不可。

    在这一点上,赫兹波拉克是占尽优势的,由于他们具有一种半神秘的烈士观,所以在行动中十分勇敢。此外,他们也很聪明地懂得利用来自伊朗的大量金钱,在贫民区里组织各种社会服务。至于苏联倒台对左派的不利风气,也肯定的被赫兹波拉克尽情利用。

       原教旨主义得到助长

 

问:赫兹波拉克的胜利对黎巴嫩里的各种政治力量有什么含义?对巴勒斯坦难民和整个地区,又有什么含义?

 

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将会助长赫兹波拉克在黎巴嫩和伊斯兰原教旨派在整个地区的吸引力。在黎巴嫩里,由于该国人民有各种宗教信仰,从而给赫兹波拉克的影响力形成了客观的困难。

    由于赫兹波拉克信奉的伊斯兰普世观,所以使他们成为巴勒斯坦人所追求的事业的支持者,所以赫兹波拉克对巴勒斯坦难民不会是个威胁。在这个意义上,他们在黎国里实际会成为了巴勒斯坦政治力量(例如阿拉法的忠实信徒或左派异议者)的竞争对手,他们大概最能助长巴勒斯坦人中的伊斯兰原教旨派的倾向。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胜利也是阿拉法的厄运。在西岸和加萨地区,由赫兹波拉克的胜利多份将只会使哈马斯派在巴勒斯坦人间大幅冒升。一般来说,这次胜利对整个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是弥足珍贵,使它能抗衡近期在伊朗发生的事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那些以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已经被埋葬的人,将遇到当头棒喝。只要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在体现最底层人民大众的热望方面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只要「全球化」的社会效应一天尚存,原教旨主义者便会仍然活跃,哪怕自然是有上有落。

    (史丹译自《国际观点》2000年6月号)